西班牙在成为西班牙之前，遭遇了一轮又一轮的入侵。这为日后的西班牙帝国提供了多样化治理的经验，丰富了文化元素，使得饮食、艺术都变得多彩多姿，但也因此造成伊利比亚半岛的复杂性，存在很大的离心力。

公元5世纪，也就是西哥特人入侵以后，这个地区的人们信仰阿里乌斯教，这是相较于罗马帝国正统宗教的一种异端。这或许是一种根本性的隐喻，意味着西班牙帝国日后很难长久维系对于欧陆的霸权，伊利比亚半岛将长久地成为欧洲文明的边缘地带。

到了8世纪早期，伊利比亚半岛被渡海而来的阿拉伯人征服，当地逐渐形成了以穆斯林政权倭马亚王朝主导的政治秩序。在统治伊比利亚半岛的几百年里，倭马亚王朝创造出非常丰沛的文化和艺术成果，与同期的欧洲其他很多地区相比无疑更具开明意味。而巴斯克和加泰罗尼亚等边缘地区则保留着基本的基督教信仰，但仍然难以避免暴露在倭马亚王朝的兵锋之下——这种冲击和侵扰，加深了地区之间的对立，在伊比利亚半岛后来被悉数收复，分别建立起卡斯蒂利亚王国和阿拉贡王国以后，也仍然难以消除这种地域矛盾。

卡斯蒂利亚王国和阿拉贡王国，以及与周边的法兰西和意大利地区的复杂关系，加深了中世纪中后期的统治者的危机意识。这或许是世俗统治者允许吸收和转化倭马亚王朝时期保存和发展的文化成果，以充实国力的根本原因。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卡斯蒂利亚王国和阿拉贡王国经由国王联姻而合并，然后就迎来了大航海时代。但正如英国历史学家、牛津大学圣安东尼学院前院长雷蒙德·卡尔所称的那样，在卡斯蒂利亚王国和阿拉贡王国合并后，费迪南德和伊莎贝拉致力于构建统一的西班牙，美洲殖民创造出的大量财富滋养了这个新兴帝国——但这个帝国惊人地保守，以至于殖民财富的运用，被大量投入到了帝国的基本运转，王室、宗室贵族、教会权贵的奢靡享受之上，从未像英国、法国和北欧国家那样动用过来发展工商业。

雷蒙德·卡尔在其所著的《西班牙史：欧洲的例外》一书中指出，到了17世纪，西班牙尽管在美洲拥有广袤的殖民地，殖民事业仍然源源不断地为宗主国贡献金银，但这个帝国仍然令人难以置信般的孱弱。

尤其是尼德兰诸省谋求独立，最终先后建立起荷兰和比利时以后，西班牙丧失了构建和维持海军霸权的最重要基石。西班牙的君主名义上是美洲殖民地的主人，但如书中所指出的那样，西班牙君主从未真正将殖民地建成中央集权化组织体系统揽的领地。法国、英国、荷兰的长时间敌视，无疑也成为这个帝国发展霸权的重要障碍。等到18世纪末、19世纪初，西班牙甚至被拿破仑统御的法国军队直接灭国。

一个长期孱弱的君主制，显然无法在其本土和殖民地长期维系基本的威望。而且，曾经辉煌的殖民事业，却从未促使西班牙的经济结构发生对应的提升和转型。这个国家在19世纪时，仍有三分之二的人口以务农为生，60%的人口都是文盲。受到英法工业革命影响而连带实现的工业化、城市化萌芽，培育出了新兴的中产阶级，崇尚自由主义意识形态，希望获得民主，这却引发了与保守势力的尖锐矛盾。双方的矛盾将在20世纪30年代的西班牙内战中被推至最高。

令人唏嘘的是，在拉丁美洲的西语国家，也就是曾经的西班牙殖民地，20世纪后期也曾亦步亦趋般地上演了类似于西班牙的左右两翼尖锐冲突。

《西班牙史：欧洲的例外》这本书也意味深长地讲到了西班牙的地方民族主义。正如前面提到的那样，巴斯克和加泰罗尼亚等地区存在很强的分离倾向，这也使得这个国家的进步主义者、自由主义者面临很大尴尬，因为要维护西班牙作为国家的完整性，往往不得已要借助保守主义者的力量。

书名：《西班牙史：欧洲的例外》

作者：（英）雷蒙德·卡尔

作者：潘诚

出版社：东方出版中心

出版日期：2023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