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份量
——评姚仁才长篇小说《耐烦》
张志强 |2023-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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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烦”意味着隐忍、宽容、坚持、不拒繁琐与滋扰。耐烦的反面就是“不耐烦”,这是生活的两种态度。两种态度的结局是相反的,耐烦的结局是生命的绽放与永恒,而不耐烦却是短暂,毁灭与昙花一现。如果一个人接受了所有的磨难,承受了所有的疼痛与打击,那么,等待着他的未来必定是一场精神的盛大协奏。物极必反,苦尽甘来,这是宇宙的规律。

《耐烦》所讲述的故事都是苦难、曲折、坎坷,却给人以正面的力量、光明的希望和前行的动力。杨家从四川逃离出来,经受了艰难的跋涉与折磨,最终落脚在陕西一个叫罗二村的偏僻角落苟活。为了能够“入队落户”女儿杨祯秀不得不嫁给皮家沟丁狗毛家的傻子。从此以后,杨祯秀挑起了维护家庭生计,延续杨家香火的重任。

主角杨祯秀不仅以自己柔弱的肩膀承受了巨大的生活压力,还担当着杨家保护神的角色。她忍辱负重,为了杨家的生存放弃对技术员邓志贵爱的权力,屈从于命运的安排与傻子付昌军结合。当生活归于平常之时,她又发现这个她本不爱的假傻子其实是个值得去爱的真男人,生活给予了祯秀以回报。接着她全身心地爱这个男人,全身心地爱家人,全身心地蹚到生活的深坑浅洼之中,期待美好的结局。虽然现实曲曲折折,坎坎坷坷,但精神的富足让这个人物身上焕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作者的叙事表明了他对人物的吃苦耐劳,隐忍坚毅品性的认可,甚至是赞扬。而这种精神恰恰是中国人身上已经渐渐在褪却的宝贵传统。毫无疑问,这种美德差不多正是被认为中国人没有信仰的信仰,没有宗教的宗教精神——我们按兵不动,我们坚持等待,我们蛰伏潜行,等待着生命的黎明,也等等着一个大亮的世界。

正是因为对这种守望与繁衍宗教般的精神信仰,才使得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从生活的沼泽地里挣扎着走出来,奔向了一个可预见的未来。

这即是命运的悲剧,也是生命过程的喜剧,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受尽千难万苦,修得生命的正果,这正是宇宙逻辑。

由此,我们也可以从文字所散发出来的味道中,推想出作者姚仁才的厚道与朴实。他愿意接受生活中曾经的苦与痛,也期待着命运在低回百转后的和鸣与混响,他创作了这个有份量,有震憾力的世界,让人们在苦难中看到那些即将打开的明亮与可能。

《耐烦》的人物更是厚道与质朴。祯秀的品质,恰是中国农村千千万万个形象的凝聚与浓缩,她支撑的不仅仅是一个家族的兴衰与存在,更是无数个中国农村女性的过去现在与将来。在她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从乡村中国向城市化过渡与演进的那种阵痛与割舍。

她敢爱敢恨,敢作敢当,她坚硬起来,比那些大汉不弱,她爱起来,火热滚烫而执拗。她勇敢无畏。她集美、爱、善与宽容、勇敢于一身,她就是大地母亲的化身。

负负得正,所有生活与命运的负面最终会汇聚成生活的正面。这虽然简单,却也是世相的基本逻辑与先在宿命。如果一个人把所有的好与乐都占有了,那么,他的未来未必依然甜蜜,这很可能是个巨大的陷阱。而当一个人把生活中所有的苦与涩都品过后,等待的必将是一个可以预见的精神与灵魂的安享。看着那个似乎是儿子的人,祯秀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倒在车轮下,虽是个悲惨画面,可她却得到了一种精神的满足。同时,我们也能从落魄的祯虎回到那个仅乘两人的皮家沟的身影中,看到了从这个不安分的灵魂中重新崛起的希望。

活着是人的大命,爱其所爱,承受其所不能承受的轻重,死去后回归到灵魂的故园,生与死之间只是现实与超验的两个维度而已。

《耐烦》给我们打开了一扇窥视生命真谛的窗,让我们看到了一群高贵灵魂的份量。

生命的形式是有差异的,因而人实质上是“生而不平等”的:生在一个富有的家庭和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里显然是不同的。祯秀的父亲杨永万,原本是个小康式的家庭,仅仅因为他有房子,有土地而被定为富农,为了逃避被批斗的命运而带着一家老小离开四川,落户在了陕西皮家沟,从此在这里扎根繁衍,第一代“殁”了,第二代杨祯秀、杨祯虎接续,随后是新一代,他们的命运就在这个自然的传承中,延续下去。

对于人物来说,他们并不幸运,他们甚至连最起码的“好日子”都没有持久过,他们在贫穷与苦难中生存,在烈日炎炎与阴雨绵绵的命运华盖下苟延呼吸,在生活的夹缝中顽强而韧性地扎根。这让我们感到了极大的震憾。

人类面对生与死本是平等的,我们争取和努力的平等社会其实正是在争取人命的平等。上苍已经为我们安排了必然的归趋,但是我们不怕生,却惧死,如果有一群不怕死的人,他们就是生命的英雄好汉。《耐烦》中的诸多人物杨永万、赵明春、杨祯秀、杨祯虎、丁狗毛、付昌军、马青梅、满盈芳、蔡吉普、皮四爷等等,乃至于金菊花、“大嘴巴”何海菊、朱晋泉婆姨这些普普通通的人物,都是生活的强者,他们苦中作乐,他们安贫乐道,他们隐忍、执着,在生活的泥淖里跋涉前行。他们都是命运的好汉众生。

在小说中,我们看到了命运的华服与褴褛。“活着”就是尊贵的事情,顽强、隐忍地活着就更令人敬佩,一个生命的存在会对其他的个体产生作用。《耐烦》中的人们,从杨永万为了躲避批斗,带着妻子赵明春、女儿杨祯秀、儿子杨祯虎逃亡开始,再传到祯秀、祯虎这一代,以至于他们的后代,都是在苦难与贫穷的世界里苦熬挣扎与奔命,他们的命运让我们感受到了普通人对待生命与生活的执着与追求。他们热爱生命,却不安于天命,他们挣扎、努力与抗争,但是,命运却没有给他们机会,直到祯秀死亡,祯虎落破地回到了皮家沟,那个昔日热热闹闹,人欢马叫的小山村现在却仅剩两人的故土。

萨特说,存在先于本质。生命的存在先于生命的价值,生本身就是神奇而令人膜拜朝圣的事。但是,接下来的问题是,为什么要活着,人的生命为什么要存在?价值何在?杨祯秀的行为告诉我们,存在本身就是意义。生命以独特的方式萌牙、出土、绽放,装点世间,它不仅是一个“行走的影子”(莎士比亚语),而且还是一个行走的灵魂,生命的价值恰恰就存在于“行走”本身。

每个生命都是奔着命运的光亮去的,一只蝉要花20余年的时间潜伏地下,他们的一生只为能够爬到树上去鸣叫10几天,而后就会死去。用一生的时间去行走,就为最后的一次鸣叫,它们的意义是什么?人也如此,不论他的一生有多富有,或者多贫穷,有多顺遂或者多坎坷,只为死亡前的一次闪耀。有的完成了这个命题,有的却倒在了完成答案的路途上,有人却落寞地回到了起点。显然祯秀、祯虎,那些皮家沟的所有生灵都都是奔着命运的光和热去的,但是,他们的结果去不尽相同。

如果明知道未来是那么宿命,为什么要还要挣扎、煎熬?祯秀的行为告诉我们,生命的价值不在结局,而是在过程,在奔向终极意义的路途里。这就是《耐烦》书写的本质意义所在。他们为命运的唯一归途描绘了绚丽多彩的无数种可能。活着,顽强地,固执地。

活着就是意义,活着就是一场尊贵与典雅的盛宴。《耐烦》讲述的正是这样一群敬畏生命的人类。 

图书简介

这本书讲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杨祯秀一家从四川逃难到陕北皮家沟后所经历的曲折命运。杨祯秀和弟弟祯虎跟随父母从老家逃往陕北,为了能在皮家村安家落户,给弟弟创造读书机会,祯秀作为家中长女,毅然担起家族责任,嫁给了“傻子”。真心爱上“傻子”后,祯秀一心为他生个儿子,延续夫家香火,为此她不惜再次带领全家逃离皮家沟躲避计划生育。 “傻子”死于矿难,生活艰难的她又带着子女回到了皮家村。她成了一个寡妇,尽管她忍气吞声、小心翼翼,婆婆的唾弃,村民的窥探、辱骂,让她深陷生活的旋涡。最让她受打击的是儿子付盛明不理解她,最终离她而去。她爱孩子,爱弟弟,苦难中她默默忍受,笑对明天,坚守着家园。

本书描绘出陕北农村五十多年的历史变迁,内容丰富宏阔。主人公祯秀是典型的中国传统农村劳动妇女的形象,隐忍、坚强、能干。为了家庭,她牺牲了爱情,历经了磨难,人物形象丰满正面,其坚硬的精神内核给人以力量。语言恰当而有滋味,就如那片土地应季应时生长旺盛的庄稼,极富地域色彩,

作家简介

姚仁才,陕西富县人。曾在武警部队服役,历任政治部干事、区队长、指导员、教导员,学报编辑部主任等职。2001年9月曾在鲁迅文学院武警作家班进修。2006年10月转业到地方工作。先后在《解放军文艺》《芒种》《延安文学》等刊物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作品一百余篇。曾多次获武警部队“橄榄杯”好作品奖,《延安文学》好作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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